四十七(1 / 1)
悠悠从靖轩怀里醒来,似是已近中午,窗外不知何时飘着鹅毛小雪,小园里不论是花草,都染上了迷迷茫茫的一片。
本只是看靖轩睡得舒服,才会起了念头和他挤在同一张床上,没料到最后连我也是睡着了。
也许是昨晚真的累了,也许是找到了靖轩安心,也许是拥着靖轩睡真的特别温暖,这意外的一觉我睡得特别安稳,要不是看到外头晃动的人影,我还真不想从靖轩的怀中起身。
“陆鸣,进来吧。”
“是。”
我整理好衣服,便见手脚利落的陆鸣把午饭给端了进来。
没想到这一觉倒是睡了个日上三竿。
“靖轩没醒,把他的那份拿回厨房的锅里热着,待他醒来再送来。”
“是。”
“靖轩的药呢?”
“还没熬,小的想说等少爷把饭吃了再不迟。”
“嗯。”啜了口清茶,放下茶碗,我看着眼前相貌清丽的小童,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以前小小的圆脸能见些轮廓,下巴也尖了点。我莞尔一笑,“陆鸣,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他似是受宠若惊,怔了怔,赶忙回话,“二少夫人言重了,这是小的本分,是小的该做的。当年若不是少爷怜惜,也许现在陆鸣也不知能不能活在这世上,所以少爷的大恩大德,陆鸣无德无能,无以为报,唯有一生做牛作马。”
瞧他说得那个严重,我本是一个无意的答谢呀!只是,看到靖轩的身边有一个如此为他尽心尽力,肝脑涂地的人,我还是心安的。
“回府以后,奖赏必不可少。”
“谢二少夫人,小的只要少爷开心,别无他求。”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真是人不可貌相。
只是该赏的还是得赏,晚点待靖轩醒来,便与他商量一番。记得靖轩好像哪一次提起过陆鸣的年龄也到了上书塾的时候,我想我的提议靖轩也许也会赞同的。
“芫荽人在哪里?”想起靖轩,便想起适才他睡着前交给我的任务,可得赶紧解决,我们好赶路去龙城。
“芫荽?”
“文公子!”
“小的拿饭来的时候,看见文公子在花厅用饭。”
想了想,我披上披风,打开门正欲出去。
“二少夫人,你的午饭……”
倏地关起门,“陆鸣,在这里可不要称呼我做二少夫人。”好歹我也是女扮男装,“叫我杜公子。”
“小的明白。”
“午饭嘛……”我看了桌面上热腾腾的饭菜,摸了摸扁平的看起来皮子,觉得没什么胃口,“算了,我也不饿,晚点靖轩起来我们再一起吃。”说完,便套上兜帽出门了。
正想往花厅去找芫荽,却碰巧情遇到他吃饱打嗝摸着肚子出来。
“芫荽。”
“然儿,来用饭吗?”他奇怪的皱了皱眉,“陆鸣不是给你端去了吗?”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伸头看了眼里头正在收拾的婆婆,拉着文雅赶紧离开,去到他房里,将门掩上关好。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靖轩交给了我这个。”从怀里,我掏出一个香囊。
文雅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然儿,你给我这个做什么?”眨眨眼,他笑得邪里邪气的,“嘿嘿,莫非你想与我私下传情达意而不让你家病痨子知道?”
“别胡说。”我瞪了这个无时刻都在歪脑筋的家伙一眼,“靖轩要我把这个交给你,要你去找漕帮帮主。然后再去七里胡同的地藏菩萨旁边的榕树上,绑条祈福的红绸带。”
文雅搔搔脑袋,“总觉得古里古怪的!而且,漕帮?为什么要找他们?”
“靖轩说,这是傅怀祯交给他的,说是如果找到我之后,便从水路出发,如此便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龙城与他们会合。”
“病痨子想从水路出发到龙城?”
蒙城是海港之城,要走水路并不是难事,可是海上和河上的运输权一向都握在朝廷的手里,没有特许令,常人是不能在河上和海上作业的。一个小小的漕帮能有何许难耐?文雅不明白。
“这都是靖轩和傅怀祯的决定,现在我们只有照做。靖轩交待,今天之内拿着香囊到漕帮,他们便会做好安排,最快,我们明天中午就能上船了。”
“这么快?”
“今天是靖轩和傅怀祯约下的日子,他们约好只到今天,无论找到我与否,都必须和漕帮联系,然后赶往龙城。”
“老天有眼,还好让你重逢了。”
“就算不重逢,你不也忘记了吗?我们可是约好今天便启程到龙城的。”我好心提醒有点善忘的文公子。
“可你该谢谢老天爷并没有让你家病痨子走冤枉路。”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认为就算今天找不到你,他也未必会与漕帮联系,如期到龙城和傅怀祯会合。”
我又欣喜又无奈,“我也这么认为。”
在靖轩心中如果在从前,家人和事业各占一,二的话,那现在,我便是临驾在那之上的存在,为了我,他可以欺君罔上,他可以不要富甲天下,只要我平平安安,只要我能笑着站在他身边,他便无所追求。
正是担忧于此,我才如此着急的想回到他身边。
因为我担心他真会放弃他多年的苦心经营,放弃他的家人。
为了我,真的不值得!
“所以我才说老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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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付给芫荽的事情,果然很顺利。差不多晚饭的时间,他披着一身绒毛细雪回到来。把七里胡同的绸带绑了,抱怨着别人绑的都是黄绸带,而他为何非得绑红绸带?也把香囊送到了漕帮,还说着拿到香囊的时候,漕帮的人有多老泪纵横,对他有如神般敬拜,真是受宠若惊。不过敬拜归敬拜,该三缄其口的事他也是交待了他们得严实的闭嘴。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让拿到一个香囊的他们闭嘴就对了。
这不得不引起我的好奇,到底傅怀祯的这个香囊蕴藏了什么秘密?
香囊我不是没拆开过,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用金色的汁液写了个‘麟’字,便无其它,我看不出这其中有何古怪,而且有何能耐可以号令漕帮。
难道是‘麟’字藏有什么暗号?
拆开吗?
鹿?米?舛?
是有什么意义?
还是,那独特的金色汁液?
抑或是……
“欣然,欣然。”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靖轩唤了好多声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在叫我。“嗯啊?”
“都在想什么,吃得心不在焉的?”他替我放下手中的碗筷,握着我的手,深邃的黑眸望着我,“告诉我,让我们一起分担。”他蹙着眉,“是不是漕帮……”
“没有,很顺利,没事。”我知道他想到哪里。“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毕竟这才休息了一天不到,便又要赶路,你真以为你是铁打的吗?”越说我越心痛,挣开他包裹着我的小手,抚上他已见清瘦的脸庞,昨晚和早上都没有好好看清楚,我的靖轩他瘦了好多,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别自责,欣然,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
也许在他的面前我如水晶般透明,根本藏不住秘密,他总是一眼便洞穿我的想法。
“如果我没有隐瞒你何时出发,怕你担心,怕你不肯,你也不会孤注一掷吧。”
“你都知道了?”难道他知道我是故意拖延他?
“傅怀祯后来都告诉我了,欣然,这有多危险,有多莽撞,你知道不知道?你不识武,遇到坏人完全不堪一击……你可想过,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紧握着我靖轩本就冰凉的手,现在更如洞中取出的冰块,失去了人的温度。
“没事的,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轻然一笑,我欲抿去在这真趟旅途中的诸多凶险。
被人绑架,差点中刀,囹圄之灾……曾经,我也害怕着自己会再也不到靖轩。
可,都过去了!
不是吗?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在彼此的身边,相约了不再分离。
“不,欣然,万一真的出事了呢?你可有想过我要如何活下去?”
隽逸的面庞上那深陷眉间的深痕,我多想伸手抹去,让他永远都不再为任何事担心。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灿然一笑,艳若牡丹盛开。而可笑的是,本是仇人间的想到咒骂的恶毒话语,到了我们之间,反倒成了甜蜜的誓词。
用力一扯,他使劲的将我拥入怀中,用力的双臂,仿佛要将我纳入他的身体中。
“不,我不需要,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在这世上。”
“傻靖轩,那只是比喻,并不是真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轻抚他秀黑的长发,我笑了,笃定而坚决,“‘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经起过后,我们会幸福的。”
是的,那时,我的确这般深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