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户（1 / 1）
江户。
这个时代的瀛洲，除却京都之外，最是繁华之地。
历史虽然不算久远，在最初，不过是一介贵族驻地。但在庆长八年，也既是公元1603年，德川家康在这里建立幕府之后，便一路兴盛起来。
时至今日，江户的人口，已然超越百万，经济繁华，政治地位更因为德川幕府而水涨船高，已然成为实质上的中心——虽然名义上，京都，仍还是瀛洲首府。
但一虚一实，似乎也已然被瀛洲上的人民所默认。
流水轩榭，阁楼花舞，足踏着木屐，踩在河流的木桥之上，伊修抬眸，斗笠下的金色鬼瞳，扫视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与之前那一座勉强称之为城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是穷乡僻壤之地，一个，却是天下的中心。
“先生。”
山口一在他的身后，看见伊修停下了脚步，愣了愣。
“无事。”伊修摇了摇头，道：“走吧，去找你的父亲。”
他并未忘记少女的目的，他跟随自己前来，是为了寻找他的父亲。
少女的眼神微微一暗。
赶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少女似乎已经成熟了许多，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和服，腰间配着刀剑，身形仍是娇小，但眉眼之间，已然有了几分剑客的锋芒。
头发渐长，落至双肩，秀气的面容也得以显现，不再是那种男孩子一般的姿态，那一股英气，更在秀气之上，平添了几分魅力。
很是漂亮的女孩。
一路走来，她已经引得不少男人驻足。
然而眼前的男人，仍是目不斜视。
“嗯。”
少女点了点头。
伊修缓缓地向前，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锦绣飘扬，路旁的樱花树上，飘落樱花如雪，阁楼之上有穿着华丽锦绣的艺伎，在欢声笑语之中，悠然起舞。
这是乱世。
亦是盛世。
幕府末年时代的瀛洲，施行闭关锁国政策，而在这江户之内，外界的一切纷争，也似是与之无关。
生死安乐，醉生梦死。
伊修轻吐一口气。
他想到了在那荒原之上裸露的森森白骨，想到了那铁蹄踏下的雄雄火光，又想到了原身的执念。
又想到了眼前。
算算时间，于不久之前，瀛洲紧闭的国门已经被撕裂，在那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下，暗中涌动的潮流，早已经难以压抑。
只是，苦难的，也仍是那些真正底层的人民。
“兴亡皆苦。”
他默默的想着。
对于路旁那些艺伎的招呼，挑逗，熟视无睹。
身后的山口一紧紧追随着。
两旁路人渐渐稀少，越是接近那中央的拱卫的，将军幕府所在的天守阁，便也越是安静。
但安静，并不意味着荒凉。
恰恰相反。
相比起外面，这里，反而才是接近江户的核心之所在，
贵族居住的府邸，大多落座于此。
“快到了。”
山口一轻声道。
伊修点了点头。
他停下了脚步，路边的樱花，缓缓地飘落，落到了斗笠边，肩膀上，然后一阵风吹过，飘扬间，又落到地面之中。
斗篷微微飘摇着。
周围，很安静。
静得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山口一看着眼前的身影，张了张嘴。
她想说什么。
也想倾诉什么。
也许是不舍。
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伊修没有回应，只是背对着她，那身影像极了之前，也像极了以后。
“去吧。”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道。
“跟在我身边，你，没有未来。”
漂泊岁月，他的未来……本就是一片渺茫了。
“嗯。”
山口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点了点头。
不能够拖累先生。
一路走来，她也知道，先生，有先生的难处，难言之隐。
山口一很懂事。
她缓缓地迈步。
“一一……是一一吗？”
前方，一座宅邸里，一个中年人走出来，刚好看到了她。
愣了愣。
然后越看，越是觉得眼熟，最后一声，带着惊讶，以及歉意。
“是的……父亲，我来了。”
山口一点了点头。
“你……”
那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女，许久之后，露出了笑容。
“欢迎回家。”
他说。
“嗯。”
少女也微笑回应。
虽然实际上，她早已经没有了家。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抛弃了她们母女，独自一人来到这个繁华之地的时候……
只是，很多时候，人总是需要向现实低头。
她的母亲，早已经教导过她的。
隐藏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她一直以男孩的身份显示。
所以她才会加入比古道场。
而如今，母亲已经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便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无论如何，都必须压抑……
眼前的男人笑着。
目中带着几分歉意。
山田一侧过眸子，街道尽头，那棵樱花树下，人影仍旧静立。
“来，孩子，进去吧！”
男人说。
“你母亲呢？”
山田一没有回应，只是一脸微笑的跟着他，进了屋子里。
伊修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并不是白痴。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对于少女的情绪，也姑且能够模糊的感受到一些。
只是，他是鬼族。
是妖怪。
“这样，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样想着，伊修缓缓地转过身，走过樱花飞舞的街道，走过烟雨繁华之地，缓缓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摩挲着手中的书信，那一封由剑心亲笔书写的介绍信。
在问过几个路人之后，终于确定了方向。
——天然理心流的道场，试卫馆所在之地。
这并不困难，
天然理心流出身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却自成一派，在最初，并非只是纯粹的剑术流派，而是融合了剑，枪，腿，拳等诸多技艺的武术流派，如今虽然多有失传，已经从武术，逐渐演变成单独的剑术流派，但在江户之地，仍然有着不小的名声。
想要打听道场所在，也当然不会困难。
按着指明的方向，伊修拾阶而上，跨过繁华的街道，一路深入巷子之中。
樱花凋零，盛大，却也略显颓靡。
伊修并不喜欢。
但也不讨厌这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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