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时沂道一声谢谢,有些呆呆地坐到餐桌前。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一道香菇菜心,一道番茄牛腩,一道丝瓜炒蛋,还有一海碗的蛤蜊汤。热气蓊郁,鲜香扑鼻,最家常也最暖人心肺。
“家里没有我也没有关系啊。”他自言自语。
他觉得头很疼,草草吃了饭就上床睡觉了。他难得睡得这么沉,短暂的甜睡过后,却陷入半梦半醒之间,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好像有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钉在了床上,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怎么也睁不开,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等他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钟俊同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
【我到了。】
【家政上门了吗?】
这两条发在两点钟。而时沂因为睡觉没有回。
下一条却在四点钟。
钟俊同隔了两个小时,发了一条无关痛痒的话:“我这里在下雨。”
时沂打开伦敦的天气预报,看到下雨的小小图标。隔了八个时区的伦敦依然在下雨。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敲门。时沂透过猫眼望去,门外站着的是钟俊同的二助。
时沂开了门,二助喊了一声时沂先生,然后递给他一个塑料袋,“这是小钟总给你的。”
时沂接过,里面是药,内服外敷的都有。
“谢谢。”时沂笑了一下。
二助没来由地有点脸红。他倒没见过这样温柔和气的男人,笑起来眼睛弯起来,五分的相貌也有了七分的炫目。
时沂送人关门,把药盒拆开,进浴室上了药。
他穿上裤子,站到镜子前,看到自己苍白面颊和眼下的淡淡青黑,困倦又疲惫,没有一点血色和人气,活像具形容枯槁的干尸。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实在太丑,拼命拧开水龙头往盥洗盆里放了水,猛地把脸浸了进去。
白色的瓷盆底像是浅浅的银白沙滩,他挣扎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到昨夜钟俊同愤怒的眼睛,冷淡,又疯狂燃烧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把他燎成了一堆飞灰。
他为什么生气?他为什么突然讨厌我?
时沂从水里抬起头,不管浸湿的发梢开始滴滴答答地流水,他用手盖住脸,指缝里也全是冰冷液体。
时沂晚上独自出门去了医院,挂了号找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个年轻人,乍见到时沂还有点惊讶,傻兮兮地说:“这个科蛮久没人来挂号了。你好。”
“你好。”时沂坐下,递上自己的病历卡。因为房间里空调开得很暖和,他脱掉了外套拢在臂弯。
心理医生一边翻看病历卡,一边偷偷打量他。
三十岁了。不能说年轻,也绝不能算老。
长相清秀,眉眼温柔和气,看起来很好相处。很瘦,不知道有没有营养不良问题。
衣着得体,没有昂贵配饰,生活水平应该在小康以上小资以下。
很平凡的一个男人。
心理医生照例问了时沂一些问题,时沂也认认真真回答了。
心理医生下结论:“先生,您并没有任何心理疾病。你只是服务型人格占据主导,很少考虑自己的感受。但是情况没有严重到干扰生活的地步。”
这个答案跟他大学时候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得到的结果一样。
时沂起身微笑:“谢谢。”
心理医生舔了一下嘴唇,口快道:“或者你有什么干扰到你生活的事情,也可以跟我说说。”
时沂摇摇头。这是他和钟俊同的事情。
时沂裹着大衣走在路上。浓黑天幕里没有一颗星,但是城市上空一片灰白,像是弥漫开的雾霭,又是灯火和霓虹的腐朽的影子。
时沂其实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他习惯讨好别人,习惯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是他的成长经历深深烙印在他的行为习惯里的,比应激反应来得更为根深蒂固。但是他也笨拙地在人际交往中摸索出了尽可能不让自己受伤害的办法。但是这套方法在他的婚姻里是不管用的。
因为是钟俊同,他理所当然地付出更多。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付出后开始期待回报。在得不到期待中的回报后,他的失望和痛苦是转瞬即逝的,因为他立刻开始思考是否因为自己对丈夫期待太多,是否给丈夫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因为愧疚,他付出更多。
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时沂绕不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哪一个环节努力一下,也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可以成为突破口。
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尝试,他势单力薄,也开始力不从心了。
他的头又开始痛。
一个声音逼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另一个声音又细又弱,像是深夜的嗡鸣,一记轻微的叹息:“想要爱。”
但是他不可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凑到钟俊同跟前,摊开双手,眼巴巴地任性要求:“我想要你爱我。把你的爱放在我的手心里好不好?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今年都三十岁了。比钟俊同还要大三岁。
他不年轻,不美貌,不有趣,不可爱。如果放在婚恋市场里,他就只能算个廉价次品,只有被待价而沽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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